【一】纰漏
夜神月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，面对从未设想过的局面，他的呼吸几乎快要停滞了。此刻他和L共同身处于调查总部的一间洽谈室，这间房间布置简约，只有一款洋式茶几和两台真皮沙发。然而除此之外，还有一个本不应该出现于此的角色——死神雷姆。
一小时前。
月不耐烦地靠在一侧的沙发上，翘着腿等着蹲坐在对面的黑发侦探小口小口把草莓蛋糕往嘴里送。L告知月有要事要说，把他约到这个房间见面。月走进房间时环顾四周，留意到房间似乎没有摄像头或窃听器。L早已到达，以他那万年不变的怪异蹲姿坐在沙发上，见月走进门，虚情假意地向着对面的沙发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，那里摆放着给月备好的茶和点心。
“这是搜查总部大楼的几间洽谈室之一，这间比较小，当时修建的时候倒是没想到真的会用起来。”L解释道，嘴边的奶油还没擦干净。
尽管L的语气漫不经心，像一句胸有成竹的挑衅，月只觉荒唐可笑。不久前，两人亲眼目睹心脏麻痹的火口津介像破抹布一样倒在地上，之后L被所有人批判着被迫解开手铐，又面对摊在眼前的死亡笔记毫无头绪。当L提出要测试笔记的规则时，不出所料地被众人异口同声驳回。那时月也在现场，他从L不动声色的脸上，实实在在品出了不易察觉的烦躁和为难，这令他心花怒放。
在某种程度上，月十分了解L，如同了解自己一样。他们是一类人，他知道当L决定组建日本搜查总部的时候，就自我了断似的给自己套上了手铐脚链。月也笃定，或许这么说有些自大——但是他相信基拉案开始后，L最开心的也不过是和自己共同调查四叶集团的那段时光了。然而，自死亡笔记在众人眼皮下现世以后，全局棋势几乎没有波动地青睐着自己，而L则是愈发坠向深渊。
想到这，月心里竟升起一丝兔死狐悲的同情和不舍，但也仅是一瞬间，而后就被那霸占于内心许久的对新世界的期盼给淹没了。
月相信这次谈话也是L的虚张声势，而他对这些试探早已习以为常了。
于是月坐下来，放松地靠在L对面的沙发上，一只手搭着靠背，等着L把盘中的蛋糕吃完。L用两只手指拈着叉子柄部，一点点挖着蛋糕的底部，观察这块蛋糕坍塌的趋势。
月盯着L的蛋糕，想象此刻端着那个盘子的人是自己，小小的L正蹲坐在“蛋糕大厦”上，蛋糕摇摇欲坠，L只能抓住上面的草莓但无济于事。月只要再挖一点底部的蛋糕胚，这座“大厦”就会轰然倒塌，如同L此刻在这场游戏中的局势。
想到这里，月满意地翘了一下嘴角。怎么杀掉L比较好呢？不能太过显眼，但也不能过于朴素，这可是基拉登上神位的最后一梯台阶，需要隆重的仪式。
一想海砂可能很快就能拿到埋藏在地下的笔记，他几乎憋不住笑意。不过，或许可以让她晚一点再写上L的名字，毕竟自己要好好规划下L的终局。
“月君，抱歉，耽误你时间了，我知道你的时间很宝贵。”L打断了月的幻想。
“为什么这么说？我们的工作就是配合你，龙崎。”月装作善解人意地回道。
“是呢，调查组现在的目标是找到真正的基拉，想必月君也不得不做一些准备了。”L接道，把最后一口蛋糕送进嘴里。
月听出L的话中另有所指，便不再回复，只是冷冰冰地注视着L。
只见L将盘子放回茶几，从身后取出一个半透明的文件袋，里面似乎有几张照片和几页报告。L伸出两只手指，将一份报告拈出来，在月面前抖了抖。
“这是笔记的13天规则测试报告，结果是使用者并没有死亡。”L说。
月一听此话，先是一愣，脑袋里的一根弦立刻绷紧了，心想：“L真的这么做了？可自己完全没发现端倪，他是什么时候……”
但月又马上收起慌乱，转念思考：“不，也许这是假的，如果L打算这么做，雷姆不可能放任不管，这关乎弥海砂的生死。但无论真假，我应该表现出什么反应才是最合理的呢？”
于是L就看见眼前这位基拉嫌疑人，在短暂且不易察觉的几次表情切换后，突然又惊又怒地坐直上身，一把将报告抢过来快速扫了几眼。
这是来自东京一所监狱的报告，文件最后盖有证明的印章。
月不可置信地翻看了两遍，又看着L，似乎喉咙发紧说不出话。
L早已预料到了月的反应，也知道他想问什么，于是继续说道：“我撕了几页笔记纸张，让渡去安排实验，没提前讨论是不想让你们担心。”
月一听立刻火冒三丈，一方面这如果是真的，那自己的棋子几乎快被L将军了，而自己还被蒙在鼓里，他更不敢相信自己每天盯着L的一举一动，还会出现这样的纰漏。另一方面他很冒火L轻描淡写的一句话“不想让你们担心”，毕竟月再清楚不过自己拟定的另一条假规则是什么——
如果撕毁或烧掉死亡笔记的话，所有接触过死亡笔记的人，死亡。
“你考虑到调查组成员会担心因违反笔记规则而导致心脏麻痹，所以直接跳过了告知步骤？”月咬牙切齿地看着L问道。
“放轻松，月君，至少结果说明了这两条都是假规则，不是吗？”L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，平静地和月对视。
月没有说话，而是将文件袋中另外几张照片要了过来。第一张照片是监狱里的犯人在笔记本上写下的一串名字，大概是一名本该被处以死刑的罪犯的名字，照片右下角印着方方正正的拍摄时间。第二张照片和第一张照片几乎完全一样，除了右下角的拍摄时间比第一张推后了14天。另外两张照片是这位代笔犯人在14天前后的人像照，证明了他活得好好的。
“我想看这个人的死亡证明。”月指着照片中笔记本上的那串名字说道。
L：“当然可以，但是月君似乎在怀疑这个实验的真实性，这倒像是真正的基拉会做的。”尽管这么说，L仍然从文件夹里拿出最后一页文件递给月。
月仔细阅读了这份文件，里面包括了这个死刑犯的基本信息、原定处刑时间、心脏麻痹时的死亡细节等信息，好像在向月强调这个实验结果已经是板上钉钉了。无论这份报告是真是假，月都无法否认自己情绪已经产生了很大的波动，但好在他手上还有杀手锏。
“你想说明的是，我和海砂的嫌疑依然存在？”月问道。
“正是，不仅如此，你们的嫌疑还增加了。这两条假规则简直就是为你们开脱的。”
L说出来了。
与此同时，月也看见了自己最期待的场景——L身后的墙壁上，雷姆缓缓地从墙里钻出来，半个身体沉浸在阴影中，阴恻恻的视线直直地射在L的背上。
月狂喜，尽管他不得不表现得无可奈何的愤怒，但他真心希望L能再说更多对他和海砂不利的话，这样雷姆可能在下一刻就会动手。
L似乎顺着月的心意，继续说道：“海砂小姐在和你分开之后，去了一个树林，似乎在那里挖什么东西。月君，你知道是什么吗？”
“哦？是什么？”
“是另一本死亡笔记。不过在海砂小姐碰到那个装有笔记的盒子之前，温蒂已经将她制服，把盒子拿过来了，现在就在我手上。”
月看了雷姆一眼，惊讶地发现雷姆也在看着他。
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？雷姆怎么还不行动？
月有些焦急，打算敲打雷姆一下，于是作出一副惊讶愤恨的表情，回道：“海砂私藏了另一本死亡笔记吗？怎么会这样？”
谁知L一听突然就笑了，薄薄的嘴唇弯成一轮小月牙，低下头捧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。下一秒，雷姆扇动着白森森的骷髅翅膀，悄无声息地逼近过来，而后停在了L的背后，居高临下地和月对视，细长的瞳孔散发着阴森的光。
“……夜神月，你想把海砂编造成基拉事件的罪魁祸首吗？”幽幽的女声寒气逼人，笼罩在月的头顶。
月猛然意识到——雷姆此时并不站在自己这方。虽然不知道L给雷姆灌了什么迷魂药，但现在的局势，明摆着正和雷姆心意。自打和海砂见面的第一天，雷姆就明确表示了不信任自己。而在刚才自己正中L下怀显露出诬陷海砂的意图时，也彻底触及了雷姆的雷区。
这么看来，或许即将要落在她笔记上的名字并不是L的。的确，如果雷姆写下的是自己的名字，大概率她也并不会化为灰尘。
那么死神杀死人类的确和捏死一只虫子没什么区别。
想到对面两人早就通过气，看着自己像小丑一样表演了大半天。月内心地愤怒和羞耻如海浪般席卷而来，但理智提醒他当务之急是保住性命。
此时他顾不上再掩饰什么了，猛地站起身来，面向雷姆一只手宣誓似的放在胸前，艰难地尝试纠正刚才的发言：
“不是的，雷姆，我向你保证过的，刚才只是为了海砂最后的幸福…”
“夜神月，我不相信你。”雷姆冷冷地打断他。
月停顿了一下，转头看向L，眼看信任已经无可挽回，他眼中的愤怒和狠毒便再也没有掩饰住：“这就是你的最后的卑鄙手段吧？”
“是挺卑鄙，但用来对付基拉正合适。”L无所谓。
“……接下来你要把我送去监狱？还是直接送上断头台？基拉的离去可能会给世界带来什么样的结果，你想过吗？
L淡淡地笑了：“月君，不要紧张……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些忙。”
“……”月不知道L又在打什么鬼主意，一阵浑身不自在。
“我需要你劝说海砂小姐完全放弃笔记，包括拿走她手上那张纸片。”L抬头看了雷姆一眼，接着说：“只要她就此和笔记、死神界完全划清界限，失去关于笔记的记忆并再不触碰，我可以帮她脱罪。”
雷姆没有说话，默认自己同意这个建议，这能让海砂在人类世界平安，不再受夜神月控制，自己也可以在死神界或者她看不见的地方，继续守护着她。
“……可以。”面对雷姆的威压，月不情愿地应下了。
L不易察觉地长舒一口气，接着对月说：“至于月君，我知道火口的这本笔记本所有权现在在你这。不过没关系，你无需放弃记忆，笔记我会保存着，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工作，解决基拉丢下的烂摊子以及我手上其他案件都需要你的帮助。”
L礼貌的请求此时在月的耳朵里就是胜利的宣誓，听的他直犯恶心。如果可以，月真想冲上去掐住L的喉咙，但是他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制服L。事已至此，先稳住当下的局面，静待机会或许是唯一出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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